“京都状元富阳纸，十件元书考进士。”素有“造纸之乡”美誉的富阳，在我国造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如前年在当地发现的宋代造纸作坊遗址，把我国有据可考的造纸作坊历史至少往前推进了359年。时至今日，虽然机械造纸业仍然是当地的支柱产业，但手工造纸却日渐式微，竹乡艺人大多年事已高，传统手工造纸技艺濒临失传。为了传承这一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的瑰宝，当地一位从事土纸购销和研究半个世纪的老人，在年近八旬时提笔著书，耗时两年写出了一部20多万字的《富阳传统手工造纸》。他的一生，注定与富阳土纸结缘，他就是今年79岁的富阳供销总社退休职工周关祥老人。

购销土纸中结下不解情缘

“告诉你，早在清代我们富阳就开始土纸打假了！”昨天，记者在周关祥家采访时，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份略为泛黄的清光绪年间“浙富姜芹波忠记黄白纸厂防假仿单”，只见长23㎝、宽15㎝的元书纸上竖印着11行楷书:“浙江富阳小源采集远近顶上嫩竹……本厂为杜绝今后假冒计不惜重资特在各色纸上暗制忠记二字外加内有仿单一印以免再有冒充……” 周关祥告诉记者，那时，只要夹着这份防假仿单，就证明这件纸是“忠记”出品的正宗“昌山纸”，被江浙沪京纸行视作“质量信得过”的免检产品。民国四年，在巴拿马万国商品博览会上，“忠记昌山纸”还获得二等奖牌呢。

报表、简报、照片、文件……他递给记者看的一摞摞珍贵的富阳土纸资料中，有民国时期“浙东萧富纸类产销有限公司合作社”的认股书，有1955年“富阳县人民委员会”上呈省相关部门的《富阳县手工造纸业调查报告》，就连1949年到2005年富阳削竹量及手工纸产量情况都能在他这儿找到。这些宝贝疙瘩，都是他平日里一点一滴收集来的。周关祥顺手拿起一张“坑边纸”在自己脸上轻轻拭了下，说：“在解放初期，富阳唱戏的人都是用这种一级坑边纸擦脸卸妆的，不会损伤皮肤，效果蛮好，可惜现在有钱也难以买到了！”

从小听着“嘣嗒、嘣嗒”舂纸料的脚碓声长大的周关祥，19岁那年就被富阳县供销社派往外地推销土纸。这段难忘的经历，让他对土纸的品种品相、工艺流程、价格变动等有了深入了解的机会。从上世纪50年代初开始，他经常趁购销土纸之便，留心收罗有关富阳土纸的资料实物。

从事几十年土纸购销工作，周关祥从一位意气风发的青春少年变成了银发老翁。1992年，周关祥退休了。“本以为老头子可以帮着带带孙子孙女，谁知道他还是三天两头不在家。”老伴何银娣劝他该待在家里享享清福了，可他还是经常跑基层供销社、山坞纸槽，大半的退休工资都花在土纸研究上了。

“周老，您最近身体还好吗？”2005年初的一天，周关祥接到富阳史志办的来电。原来他们听闻周关祥跟土纸打了半个世纪的交道，俨然是富阳土纸的“活字典”，便邀请他参与编写市志中的“富阳土纸”部分。75岁高龄的他二话不说，一口应承了下来。花了大半年功夫，周关祥终于写出了《富阳手工造纸调查》，文中也流露出他的深深不安：“制浆时的‘人尿发酵法’、抄纸中的‘荡帘打浪法’等等，都是富阳传统竹纸生产中的绝技，但由于传人大多年事已高、后继乏人，随时都可能消失。”忧心忡忡地周关祥又写了一篇《富阳手工造纸历史与现状》，希冀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年近八旬为土纸提笔著书

“一把稻草、一根竹子变成一张纸”，如此神奇的技艺在富阳越来越鲜见。周关祥担心，等哪天他不在了，他花了几十年收集来的资料就有可能轶散。

2007年10月12日，周关祥家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复旦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的陈刚、王荣博士。那时，他俩正在进行《江南地区传统造纸工艺的现状与保护》课题研究，得知周关祥为拯救富阳手工造纸工艺进行了大量调查研究，便专程登门请教。在与周关祥的交谈中，他俩深感这些第一手资料对于研究富阳手工造纸的价值，鼓励他出一本专著。

两位博士的到访，坚定他出书的决心。“从那以后，老头子像着了魔一样，白天黑夜的写，每次吃饭都要三催四请。” 老伴何银娣说。

尽管几十年间积累了不少资料，但为了把书写得更系统、详实，他还是四处奔波搜集，请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竹纸制作技艺的代表性传承人庄富泉演示手工造纸工艺流程，央求当地宣纸厂的老师傅庄关福绘制古代造纸工艺流程图。为了摸清解放初期富阳土纸的基本情况，他跑到新登镇松溪村找老同事金耀庭讨要材料；富阳档案馆查不到历年土纸行情，他又一头扎进富阳供销总社档案室那堆积如山的资料堆中……整整两年的潜心耕耘，周关祥写的《富阳传统手工造纸》在当地有关部门的资助下，于今年4月份问世了。

“老伴跟我开玩笑，说我出书的心愿了了，以后可以宽宽心心待在家里养花侍草了，但现在看起来还不行啊！”原来，最近富阳准备出一套地方文化丛书，邀请周关祥负责撰写富阳土纸、药材部分的章节，他已经应允了下来。“我现在收集到的大多是近现代的富阳土纸资料，而富阳有着1900多年的手工造纸史，就像一个取之不尽竭的宝藏，还有许多地方值得我们去深入挖掘和考证。”周关祥又忙开了。